“锦州那个地方出苹果，辽西战役的时候，正是秋天，老百姓家里很多苹果，我们战士一个都不去拿。我看了那个消息很感动。在这个问题上，战士们自觉地认为：不吃是很高尚的，而吃了是很卑鄙的，因为这是人民的苹果。我们的纪律就建筑在这个自觉性上边。这是我们党的领导和教育的结果。”在1956年11月15日的中共八届二中全会上，毛主席讲到艰苦奋斗是共产党人的政治本色，举了这个例子。

　　后来，他又多次提到“不吃一个苹果”的故事。1967年11月5日，在谈到自觉的纪律时，毛主席说，“人民解放军的纪律最好。打开锦州的时候，那么多苹果一个没动，这种纪律就是建立在自觉为革命的基础之上的”。1971年8月28日晚，毛主席在长沙同地方负责同志谈话，当听说一位同志打过锦州时，他想起这个动人的故事，兴奋地说：“我听说打锦州的时候，部队住在苹果园里面，不摘苹果吃。我就说，我们的部队有希望。”

　　一 

　　辽沈战役中，许多部队之所以都发生了不吃老百姓苹果的故事，追根溯源，就是毛主席所说的“党的领导和教育的结果”。

　　早在我军初创时期，毛主席就亲自制定并完善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即一切行动听指挥、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一切缴获要归公；说话和气、买卖公平、借东西要还、损坏东西要赔、不打人骂人、不损坏庄稼、不调戏妇女、不虐待俘虏。

　　1947年10月10日，毛主席起草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总部关于重行颁布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训令》和《中国人民解放军宣言》发布，突出强调：“必须提高纪律性，坚决执行命令，执行政策，执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军民一致，军政一致，官兵一致，全军一致，不允许任何破坏纪律的现象存在。”

　　1948年是一个重要年份，国共两党两军在这一年展开了规模宏大的战略决战。是年9月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前夕，毛主席提出一个极其鲜明的口号：“军队向前进，生产长一寸，加强纪律性，革命无不胜。”在这次会议上，毛主席明确提出，党“目前工作的中心一环是加强纪律性”。会议召开期间，辽沈战役打响。

　　1948年5月25日，东北野战军根据部队执行作战任务由农村转向城市的实际情况，制定了《入城纪律守则》，要求指挥员、政治工作人员、后勤工作人员、战斗员及所有入城工作的人员，一体遵行：

　　1.保护城市人民的生命财产。

　　2.保护工厂商店，禁止拆毁机件，搬取物资，或私自没收强购。

　　3.保护学校、医院、科学文化机关及城市公共设备，名胜古迹和建筑物。

　　4.看管敌人的仓库、物资及其他财产，实行缴获归公，不争夺、不破坏、不自由动用、不打埋伏、听候和服从上级分配。

　　5.对守法的教堂、寺院及外国侨民，不得干涉和侵犯。

　　6.实行讲话和气，买卖公平，借物归还，损坏赔偿。

　　7.服从卫戍机关的纪律和规则，遵守公共秩序，不入妓院，不滋扰人民，不无故鸣枪。

　　8.爱护人民解放军的名誉，人人守纪律，人人作宣传，言行一致。

　　中央军委将这一守则转发全军，并加按语说：“比较扼要，对内对外注意事项都包括在内，各地可参考使用。”东北各部队对所属人员普遍进行了八条守则的教育，并印成布告张贴。八条守则不仅对维护我军纪律起了重要作用，而且在我军所到之处，收到安定民心、扩大我党我军影响的良好效果。

　　深秋十月，正是苹果采摘时节。在锦州战役总攻发起之前召开的由各纵队政委、政治部主任参加的政治工作会议上，罗荣桓要求打下锦州后严格执行城市政策和入城纪律。他指着院子里果实累累的苹果树说：“要教育部队保证不吃老百姓一个苹果，无论是挂在树上的、收获在家里的、掉在地上的，都不要吃，这是一条纪律，要坚决做到。”

　　会后，各纵队、师、团、营、连纷纷召开会议，传达会议精神，作决议，表决心。正是在东北野战军总部和部队各级党组织的教育下，严守纪律成为各部队的一项严格准则，继而出现了一幕幕解放军战士不随便吃老百姓一个苹果的感人场面。

　　二 

　　1948年秋，辽沈战役拉开序幕后，夺取整个战役主动权的关键在于迅速攻克锦州，形成“关门打狗、瓮中捉鳖”之势。随着战役的展开，“不吃一个苹果”的故事也在各个部队不断地发生着。

　　三纵八师二十二团三营九连副指导员张荣相回忆，连队一夜行军近百里，从义县战场急赴锦州外围参加锦州攻坚战，天亮时到达城北郊一个苹果园。此时接到上级“停止前进，就地隐蔽”的命令。

　　为防止敌机轰炸，连队全部进入果园隐蔽。由于接连几天挖掘工事和激烈的苦战，又经过一夜急行军，真是人困马乏，渴得嗓子直冒烟。有一名在冬季攻势中被“解放”过来的战士，头一次见到又大又红的苹果，习惯性地把手向树上伸去，但突然间手又缩了回来，原来他旁边的同志们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他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说：“我还以为是在那边（指国民党军队）呢，差点忘了纪律……”

　　四纵十师二十九团三营机枪连六十炮排八班战士于明成回忆：“辽沈战役时，我们团在义县接到命令南下兴城，部队马上急行军，当时部队没有吃的，战士们饿得很，路边地里的青苞米到处都是，但战士们谁也不动一个。9月24日，我们营到达了兴城东北的韩家沟，准备攻打火车站，那个地方产苹果，正值秋天，老百姓家家都把苹果堆在炕上。我们借住在老乡家，炕上这边是苹果，我们就睡在那边，有的战士紧挨着苹果睡，伸手就能摸到苹果。但是，不管怎么饿、苹果的香味多么诱人，我们谁也不去动，反而花钱买大萝卜吃。”

　　与于明成同时参加过韩家沟战斗，同属六十炮排的九班副班长刘家生也回忆了这段历史：“在韩家沟战斗开始前，二十九团政委刘凌就给我们开会，要大家按照《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和《入城纪律守则》去做，不允许动老百姓的东西。当时韩家沟到处都是苹果园，树上、地上苹果随处可见，我就在一个苹果园修工事，干累了躺在苹果树下休息都能咬到树上的苹果，可那个时候真的没有一个人去吃苹果，大家很自然地感觉不管是苹果还是别的东西，只要是老百姓的就不能动。韩家沟战斗打了大半天，我们连伤亡80多人，也没看见或听说谁吃了老百姓的苹果。”

　　时任九纵政委的李中权回忆道：“当时正是秋天，我们进驻锦州城南，这里的苹果园很大，苹果熟了，我们的战士拿着苹果说‘首长吃吧！’我问他‘哪来的’，他说‘从地上捡的’。‘不许吃！交给老百姓。把树下的苹果收拾好，树上的苹果更不能动，这是纪律问题。’”

　　国民党军队和共产党军队形成了鲜明对比。原锦西县塔山大队第六生产队饲养员、支前模范王云成，当时种了两块花生地，饮马河河东一块、河西一块。战争开始前，他把花生拔出，垛在地里晾晒。战争结束后，河西那块地里的花生，被国民党军队糟蹋得精光，而四纵所在的河东地里的花生，还是原样放着没有动。

　　原锦州果树农场东方红大队书记王增祥对国民党军队的恶行记忆深刻：“1948年秋天攻打锦州前，国民党军为在南山修碉堡，将满山的杨柳榆槐、7000多棵苹果树砍光，将13户人家的猪、鸡、粮抢光。他们抢郑义家的粮食，老郑反抗，他们就毒打，老郑一股火死了。”

　　就在山里的群众走投无路的时候，人民解放军从松山打过来。老百姓那欢呼的场景，王增祥记忆犹新：“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老百姓兴高采烈、夹道欢迎子弟兵，大家拿出家里藏着的苹果请解放军战士吃，‘同志，吃一个吧，解解渴！’往战士的手里塞苹果，可战士们说什么也不收不吃。只是连声说‘谢谢，谢谢！我们有任务！’然后就向锦州方向进发。”这支部队，正是东北人民解放军的第七、第九纵队。

　　三 

　　1948年11月8日，罗荣桓等人在给毛主席的《关于九、十两月作战一般情况的总结报告》中，专门有一部分赞扬了部队执行战场及城市纪律的情况：“义县、兴城、锦州、沈阳等城，都没有侵犯私人工商业及城市人民的利益”“一切工厂、公共机关（锦州受炮火摧毁）保护比较完整”“在兴城解决战斗后，县政府只少了一把修理电话的铁钳，并由部队立即清理交还”“俘虏人员所携之私人财物，全部没有动。俘虏高级军官身边所匿藏之黄金、现洋、金圆券，均未予以没收”。报告特别指出，“某地主之大批苹果，战士一个未动。地方同志接收后，以五千元一斤发卖给部队”。

　　11日，毛主席复电：“作战经过报告收到阅悉，甚为欣慰。即转发各野战军前委阅看，以资参考。”“你们尚有许多新的经验教训，望写出电告，以资推广。”在复电中，毛主席进一步强调，我们的口号是：“军队向前进，生产长一寸，加强纪律性，革命无不胜。”在他看来，只有加强纪律，才能稳步前进，从根本上打倒国民党，取得全胜。

　　“作战经过报告收到阅悉”，表明毛主席已阅知“某地主之大批苹果，战士一个未动”。或许这一电报，正是令毛主席看了“很感动”的“那个消息”。在他看来，“不吃一个苹果”才是人民解放军固有的政治本色。当时全国解放战争的战事复杂，但事隔8年之后，甚至23年之后，毛主席仍然记得战士“不吃一个苹果”的故事并再次提及，足见他对这件事的印象之深。

　　四 

　　“不吃一个苹果”的故事，体现了党领导下的人民军队的本色。其一，有着铁一般的纪律。正是有了建立在自觉性之上的纪律，人民军队才从胜利走向胜利。其二，始终坚守自己的初心和使命。自成立之日起，党领导下的人民军队，就英勇投身为中国人民求解放、求幸福，为中华民族谋独立、谋复兴的历史洪流。正是这样，人民军队才一路披荆斩棘，为党和人民建立了不朽功勋。

　　苹果虽小，却事关党的形象和军队形象，事关人心向背。“不吃一个苹果”的故事，谱写了一曲军爱民、民拥军、军民鱼水情深的颂歌，树立了人民军队仁义之师、秋毫无犯的光辉形象。经过毛主席高瞻远瞩的点拨和升华，这个故事成为当时全党全军的重要教材，成为我们党要廉洁从政和领导干部要廉洁自律的重要警示。

　　（作者单位：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